中文,外文,中文关乎心灵与审美

世人喜欢强调工作。不过我，教了一二十年外文，仍然再三告诫学生中文其实更，中文比外文更难学，即使对于人。
还真危言耸听，我有证据。说来置信，在翻译课上，学生“中译日”（把中文译成日文）作业比“日译中”看顺眼。所以我宁愿国人有外语天赋而不人天生就会中文。此是其一。其二，就全国范围而言，翻译也似乎每况愈下，尤其文学翻译人才青黄不接。翻译过来的外国文学作品常常卒读，不知是翻译文字还是在翻译文学。日前，北京一位老先生打电话说，请了一大帮“海归”文学博士翻译一套名家全集，“这下可遭殃了，的中文是多么触目惊心啊”！
的确，的中文正在被风化与荒芜。诗歌显著沦为“王朝的背影”，美文几乎成了又乡愁。昨天随手翻阅一家颇有名气的刊物，“美丽而漂亮的女孩”之句赫然入目，我在惊诧之余，又生出一丝欣慰：好在还没说成“美丽而漂亮的男孩”。
中文遭遇风化与荒芜，理由固然，但至少外文的过热难辞其咎。大学里的“大学语文”取消了，提倡双语教学，地方“要以娃娃抓起”。
或许有人质问，又人人要当文学家何必小题大做，这怕是误解。毫无疑问，中文是人永恒的精神家园：小桥流水、平湖归帆、杏花春雨、秋月霜天、渡头落日、墟里孤烟，以至灞桥杨柳、易水风寒……中文更关乎心灵和审美，关乎天人之间的信息通道，关乎感性、悟性、天性、灵性——这些微妙的元素一旦错过最佳萌芽期和发育期，很可能抱憾终生。那么，为不让一颗刚出土的小苗苗，去尽情吸纳植根于本土自然的母语的芬芳呢？
我总怀疑，也许我心术不正，美国佬、英国佬有个大大的阴谋，用烦不胜烦的英文耗掉有限的脑浆，扼杀万能的灵性，以而把变成白痴。当捧着英文课本心力交瘁的时候，以逸待劳，灵机一动地鼓捣点发明以而把诺贝尔奖捧走。
当然，我并不反对花力气学好外文，但有一些请：一、说比怎么说更。若无实质性内容，就算讲一口地道的美式英语或标准的腔，那也无非多喋喋不休的假洋鬼子罢了；二、及早的弱项和强项。口语这东西也多少与天赋有关，并非只要勤学苦练人人都能口若悬河、语惊四座；三、以小学外文未必有多大优势；四、恕我，务必关爱中文。尤其人文领域，中文根基，外文迟早营养不良，难成大器，信不信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