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女孩,蜘蛛人

月黑风高夜。路灯发出微弱的光，像螺丝帽被越拧越紧，路灯成了光点。
他在心里发誓，一次。他拿捏不准是年龄大了，身体发胖，还是厌倦了行当，抑或是孩子。那个念头中午他接刚上一年级的孩子时冒出来的。他不想让孩子在别人家的孩子面前矮人一截，抬不起头来。
他今晚要金盆洗手。他曾经发过毒誓，几乎每一次一次。但他有瘾了。都不干，爬到楼顶再下来，他感觉像了却了多么大的心事。
六楼的窗子透出薄薄的光亮，他刚开始爬的时候就到了。天气还热，窗子都开着。他爬到三楼恍惚听见了低泣，像憋屈被捂住，艰难抽出一丝一丝的哭声。他停下来，想着还要往上爬?
哭声渐大，夹杂着女人低声说的话：“妈妈对不起你，妈妈走了，怕你受委屈，跟妈妈一块儿，眼睛闭上就都不知道了，听话啊。”稚嫩的声音响：“妈妈不，妈妈我听话了。”女孩的声音。母女的哭声大，像碎玻璃闪着亮光堵在他心口。
女孩的哭声像摁住的火苗，瞬间大，烫手燎心。哭声他的头顶，一声接一声的嚎哭像一条连一条的刀影，往最高处挑去。他感觉玻璃尖刺进他的肉里，心里。他往上看一眼，孩子的头已经露出窗子，两只小手拼命抓撑着窗框，哭喊声那么无助而绝望。女人说着：“原谅妈妈，妈妈对不起你，甭怕，妈妈和你一起。”他想着下去，手脚却以来的利索，蹭蹭往上爬着，眨眼就到了窗口。
他看见女人往外推扔着女孩。女孩也就三四岁，显然吓坏了，两只小手抠进窗框。而女人泪流满面，头发蓬乱。下面有人在张望，喊叫：“冷静，冷静，千万不要。”“打110报警。”“看有人已经往上爬了，快一点啊，急死人了。”“快爬快爬。”
他熟练地堵住窗口，腾出一只手狠命把孩子伸出窗外的头硬生生推回窗里。女人愣怔着退了，他闪身跳进阳台，锁上窗子。
女人回过神抱着孩子往窗子那里撞，他堵在那里，以女人怀里抢过受了惊吓发呆的孩子，把女人连拖带拽拉回客厅。客厅的灯光明亮，女人双手捂住脸，终于发出嚎哭，像刀子往上猛地一撩。他知道女人只要哭出来，大哭一场就会冷静下来。他轻拍着女孩的肩背，说着：“甭怕没事，只要叔叔在这里，都没事。甭怕。”女孩屈屈哧哧哼哭着，他堵着通往阳台的小门。他以来感觉过，的身躯那么庞大，能堵住通往死亡的门。
警笛鸣响着越来越近。他帮着女孩擦去眼泪，小声问着女孩：“爸爸呢，怎么没看见爸爸?”女孩吭吭哧哧说着：“爸爸不要妈妈和月月了。爸爸不要了。”
女孩看着伤心欲绝嚎哭的妈妈，挣脱了他的怀抱，跑到妈妈面前，女孩拿着纸巾帮妈妈擦着眼泪。门口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他打开门，和邻居一拥而入，围着母女俩安慰着，询问着。劫后重生般地庆幸着，多亏了那个好人。咦?人呢?寻找着，他在楼下抻了抻的衣服，快步离开。
天在办公室里，他本地晚报版中间那幅模糊的照片，背影一手抓着窗框，另一只手按住女孩的头，使劲往里推着。背影有些飘离墙体。报道称要寻找那位勇敢善良的“蜘蛛人”，是他挽救了两条人命。欢迎新闻线索。
蜘蛛人?
他微笑着打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