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代词手语代词体系研究综述

摘要 本文对手语中的代词系统进行了全面回顾，首先通过梳理学界有关听人使用的指示性手势与手语代词究竟有何区别的论战，指出手语中也存在代词系统。在此基础上，依次介绍了人称代词、物主代词、不定代词、疑问代词、反身代词、相互代词、指示代词、关系代词的定义与功能，以及它们之间可能存在的相互关系。文章还横向比较了多种手语中不同代词的异同，并分析了中国手语各类代词的基本特征与衍生用法。
关键词 手语 代词 指示性手势
分类号 G762
1 引言
Friedman出版于1975年的硕士论文是世界上较早系统研究手语代词系统的著作。作者将美国手语中指向空间某个特定位置的指示性手势定义为代词，这一观点认为代词在手语和口语中的功能具有同一性。然而随着研究的深入，该观点遭到一些语言学家的反驳。Kegl就认为，Friedman的定义过于宽泛，将许多指示性手势误判成了代词。手语代词实际上只包括：1）身体代词（body pronoun），即手语使用者利用身体表示人称。如美国手语在表示第一人称时，身体通常保持静止，而在表示其他人称时，身体则会发生移动；2）投射身体代词（pmjected body pronoun），即手语使用者利用手部动作创造的非真实空间表现人称。例如，当主手表现“一个男孩四处走动”时，若副手表示的“一棵大树”阻挡了运动主体的路线，主手就不得不改变运动方向，即使“树”没有编码，但在主手表示的动词当中，也可作为一种隐性的代词用副手表示，改变主手的手形；3）将代词语素编码于谓语中的类标记（classifier）。例如美国手语“见面”一词，主语（见面的人）和宾语（被见的人）两个代词语素就同时编码在动词当中。Kegl的贡献在于指出了代词与呼应动词之间的紧密联系，从句法层面为代词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从历时角度来看，类标记中的代词附着成分（clitics）是代词与动词结合，发生形态和语义演变后的产物。然而由于发行和出版方面的不足，Friedman和Kegl的观点在较长一段时间内并未得到重视。更为重要的是，两人的研究没有从功能的角度指出手语代词的本质特征，只是在形式打法上描写了手语代词。
就国内研究来看，沈玉林、邵宝兴描写了中国手语部分代词的使用，例如人称代词的复数表达，以及如何利用动词方向性表示人称等，但该书主要供学习者掌握手语打法，没有从语言学角度对代词加以解释。刘鸿宇的文章从类型学角度考察了上海手语中的几类常见代词。综观现有研究，至少在以下两方面还略显不足：1）大多数研究的议题都集中在前人研究较为透彻的人称代词与疑问代词上，甚少涉及其他种类的代词。类型学研究显示，典型的代词通常包括以下8类：①人称代词、②物主代词、③不定代词、④疑问代词、⑤反身代词、⑥相互代词、⑦指示代词、⑧关系代词；2）多孤立分析手语中的代词系统，即使有少数研究比较了手语与有声语言代词系统的共性与差异，但缺少对不同国家和地区手语之间的横向对比。有鉴于此，本研究首先讨论手语中是否存在代词系统，在此基础上，依次讨论手语中各类代词的定义与功能，并对比分析世界上多种手语中的代词，以期较为全面地勾勒出手语代词系统的整体面貌。
2 指示性手势与手语代词的根本区别
古希腊的奥尼修斯·色雷斯在公元前一百年给出了词性的八分法，首次将代词从名词中独立出来。但也有语言学家提出，代词不是一种独立的词类，因为代词具有的指代功能也可以由其他多种实词或短语充当。Pinker和Bloom则认为，代词源于：论文格式怎么写www.618jyw.com
是人类语言的共性之一，是所有语言都具有的词类。Evans和Levinson对此并不赞同，并援引了一系列研究反驳了该观点，如某些东南亚语种缺乏明显的人称代词“他”，取而代之的是敬称“尊敬的先生”。研究者还特别提到了美国手语中也只存在指示性手势，没有代词系统。虽然作者没有直接阐明得出该结论的原因，但从其研究来看，大致可以推断出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指示性手势为听人和聋人所共有。如Bates等人发现，听儿和聋儿早在一岁大时就都能掌握指示性手势。另一方面，手语中的代词在形式打法上与听人使用的指示性手势有诸多相似之处（如多使用食指等）。因此聋人使用的指示性手势只是一种身体动作，不具有语言属性。
此文一经发表，立刻遭到了手语语言学界的猛烈批评。Cormier，Schembri和Woll于次年专门撰文驳斥了Evans和Levinson提出的“手语无代词”观点，认为后者混淆了普通手势与手语符号的界限，忽略了二者在功能和发展路径上存在的两方面本质区别：1）并非所有手语代词的打法都与不同文化中听人使用的指示性手势相同，例如手语除了可以使用食指外，还可以使用大拇指朝向自己表示第一人称（如美国手语等）。虽然大部分手语的单数人称代词、指示代词和部分物主代词的打法与听人使用的指示性手势的手形和方向大致相同，但是复数人称代词的手形（如“我们两个人”）以及反身代词（如英国手语中的“自己”是上下移动而非指向自己）与普通手势的打法差异却较大；2）手语中的代词与口语在句法上具有相同的功能。例如，在同一个小句中，不能出现两个表示同样所指的人称代词，当其第二次出现时，必须使用反身代词加以代替。与此相比，听人所使用的指示性手势通常没有句法上的限制，并且常常需要与口语相伴使用才能表达含义。Levinson和Evans在之后的回应文章中也纠正了先前的错误，表示“我们完全同意Cormier，Schem—bri和Woll的观点”。
另外需要指出的是，承认手语代词与指示性手势之间的差别，并不意味着二者毫无联系。Coppola和Senghas在对尼加拉瓜手语分析后发现，手语代词可能从指示性手势发展而来。尼加拉瓜聋人从三十年前开始尝试创造出自己的语言。早期由于经济、地理等因素的限制，聋人多使用自创手势进行交流，手势较为简单。但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第二代聋人使用的指示性手势更为系统复杂，并且带有明显的代词特征。总体而言，目前学界对于手语中存在代词系统的观点已经基本达成了共识。与普通手势相比，手语代词的打法更为多样，划分更为细致，功能更为系统，发展路径也更为复杂。 源于：论文网站www.618jyw.com

3.3反身代词与相互代词

反身代词是一种表示反射或强调的代词。它的基本含义是：通过指代主语，使施动者把动作在形式上反射到施动者自己。反身代词可以有人称（第一人称和非第一人称）和数（单数和复数）的变化，但与其所指代的名词或代词形成互指关系，在人称、性质、数上保持一致，如手势的方向与对应的人称代词相同。例如，图5和图6表源于：论文摘要范文www.618jyw.com
示的是英国手语和美国手语用于表示第一人称反身代词的打法，从音系特征上看，均与其对应的人称代词相同。中国手语当中也有一个独立的手势“自己”表示反身代词，可视作人称代词“我”的一个变体，因为二者的手形和运动方向一致，只是指尖的朝向有所不同。“自己”一词的打法为，右手1手形紧贴左肩，并向上运动一次。其含义可解释为“我自己一个人”。
相互代词（reciprocal pronoun）是表示相互关系的代词，与其所指代的名词或代词是一种互指关系。根据Bhat的观点，相互代词多来自不定代词，而非人称代词。例如英语中的相互代词“彼此”（each other和one another）从构词上来看，均来自不定代词。但是手语中的相互代词则多与反身代词相关，主要表现为二者的音系参数共享许多特征，而与不定代词差别较大。例如英国手语中相互代词（图7）的打法与图5中的“自己”更为类似，美国手语中的相互代词（图8）与图6中的不定代词差别较大，而与图中的反身代词“自己”共享更多音系特征。刘鸿宇指出，上海手语中有一个独立成词的手势可以表达“相互、彼此”的含义，并且该词有可能经历了从方向动词“帮助”到相互代词的语法化路径。除此之外，中国手语还可利用2手形，指向自身和对方，并来回运动两次，以表示相互代词。该手势不仅可以用于表示指称人，如“我们两个人之间”，还可用作地点的指称，如“两地之间”。

3.4指示代词和关系代词

有声语言中的指示代词通常用来表明人或者事物在空间或时间上距离的远近，例如汉语中表示远近之分的“这”和“那”。手语也可使用指示代词区分远指、中指和近指，但这种区分只是程度上的区别，没有明显的词汇或语法形式。如刘鸿宇发现，上海手语中表示远近的指示代词手势没有语法区分，被指示物在哪里，手势就指向哪里。一般认为，手语中的指示代词与人称代词密切相关。如当表示近指时，手势方向与第一人称相同，通常指向离身体较近的位置，在表达远指时则与第三人称类似，方向常常远离身体。除此之外，也有语言学家在一些手语中发现少量的指示代词与人称代词并无关联。例如，图9是美国手语中用来表示远指的“那”，就是一个独立的指示代词。
关系代词用来引导定语从句，它代表先行词，同时在从句中作一定的句子成分。从现有研究来看，大部分手语在表示关系从句时，通常需要关系代词连接。例如Pfau和Steinbach发现，德国手语存在两个不同的关系代词，一个用于指代人，标记为RPRO—H（图10），另一个用于指代非人，标记为RPRO—NH（图11）。意大利手语的关系代词与德国手语指代非人的手势标记相同。但也有研究者发现某些手语的关系从句无关系代词，如中国手语。
Bhat还指出，有声语言中的关系代词与指示代词常常类同，这一点在手语中似乎也成立。美国手语中的关系代词可以借用上文提及的指示代词that。Pfau和Steinbach也发现，德国手语中用于指代非人的关系代词的打法与人称代词和指示代词相似。但关系代词和指示代词之间的关系则需要更多跨手语研究加以支持，因为Branchini等人指出，意大利手语中的关系代词虽然与指示代词具有相同的1手形，但是二者其他的音系特征却大相径庭。
4 结语
与口语一样，手语的代词系统主要包括人称代词、物主代词、不定代词、疑问代词、反身代词、相互代词、指示代词、关系代词等。语言学家对手语中各类代词的基本定义以及功能也已做出了较为详尽的描写。但当前的研究主要借用的是形式语言学理论，多关注手语的形式打法与功能特点，对代词背后的认知机制探讨不足，例如为何某些代词可以同时作为不定代词和疑问代词，以及指示代词和关系代词之间可以相互转换的理据动因。未来的研究可从多个语言学流派（如认知语言学等）汲取有益元素，对代词系统做出更为全面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