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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02-06 点赞:12008 浏览:47386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野猪一夜又一夜糟蹋农民的粮食。野猪是保护动物,农民在和野猪的战斗中才,伤害的不光是野猪,还有更多看不见说不清的东西。这群山里汉子,开始了悲壮又无奈的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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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宗娃进来时,村主任陈响马正端着大海碗喝苞谷粥。王宗娃说,村主任,你不管了,我家“花花”被那野畜生糟蹋了,现在肚子都了,将来给我生一窝野东西我可咋办!
陈响马的头以大海碗里升,嘴角挂满了黄黄的苞谷糁子,像是小孩拉下的黄黄的粪便。陈响马说,你说啥,你家“花花”被人糟蹋了,肚子都了!陈响马说着咚地一下放下大海碗,里面喝完的苞谷糁子天女散花一般四散飞溅。几只眼尖的鸡子飞奔而来,但被陈响马撵跑了。陈响马说,出恁大事你快去派出所报案哪,你找我干球?让派出所的老张带人带把那个畜生抓,送到牢子里。说到这里,陈响马猛然住了口,有些疑惑地看着王宗娃,你家“花花”,你家啥时候有个“花花”?你不就掉蛋儿子,也去广东了,啥时候又冒出来“花花”?
王宗娃说,我说的闺女,我说的是我家那头老母猪,让那头红毛野猪给骑了,眼看就要生崽了,这野猪的事你不管了。
陈响马半抬起的屁股又坐了下来,看着王宗娃,你他娘的能给我说句囫囵话?说一半留一半的,吓我一跳。陈响马说着,重新端起海碗,呼噜呼噜喝,一边喝一边说,这粮食糟蹋的,这王八蛋野猪已经把粮食糟蹋得差不多了,人再糟蹋连苞谷糁子都喝不上了。
王宗娃还走,看着陈响马。陈响马说,你看着我闹球,我又野猪,又我糟蹋了你家“花花”。
王宗娃说,你是村主任,你得想办法,这野猪把咱村搅得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陈响马抬起脸,我有球办法?咱又没长四条腿,撵咱撵不上,打又不让打,我有啥办法!
王宗娃说,那我家“花花”就白白让那畜生糟蹋了。说到这里,王宗娃鼓起了眼睛,那个挨千刀的红毛野猪,“花花”正赶上期,偏偏让那畜生给摸着了,现在一窝小猪好几千呢,错过一窝半个季节呢。再说,将来给我弄一窝子野猪娃我可咋办!
王宗娃愁眉苦脸的样子倒让陈响马笑了,陈响马说,你小子占便宜了还愁个啥,连配种的钱都省下了,到年底给你生一窝野猪崽,活蹦乱跳的。听说现在野猪的价钱比家猪要高得多,到时候你小子说不定还发了,你还得感谢人家野猪呢。后山王秃子不也养过一窝子野猪吗,听说一头小野猪都卖了六百多,一窝下来都快上万了。
那是胡说,王宗娃说,王秃子就卖了猪崽,其他的都跑了,跟着一头大野猪跑了,好像是它们的爹,这些死东西倒是不忘本。听后山的人过来说,这窝野猪一到收秋季节就回到王秃子家,先是啃他家的庄稼,庄稼啃完了,就趁没人在家,登堂入室,强盗似的把屋子里的粮食洗劫一空。王秃子的媳妇整天坐在地头骂,骂王秃子是野猪托生的,变成人野猪还来找他。
陈响马吃惊地张大嘴巴,竟然有事!
王宗娃说,所以我才找你呢,你说我该咋办,我也不想养一群白眼狼。
陈响马说,你问我我问谁去,问野猪,叫它们去找你家“花花”了。
王宗娃说,我不管,反正你是主任,咱村出了事,你不管谁管?
陈响马说,我只管人,没人让我管野猪。
王宗娃却说,你人都管了,野猪咋能管,你是不想管。
陈响马说,我不想管,是咱没法管,这野牲口来无踪,去无影的,又是保护动物,把都收了,不让打,咱能有啥办法?
王宗娃说,我不管,这事你得给我个说法。
陈响马有些烦,他知道王宗娃有个麻缠劲,是个一根筋,不给他个说法,上午就别想离开。陈响马被缠得实在办法,就说,这事也好办,母猪么,不也跟婆娘差不多么,不想要了,去买点药一吃,流了不就完了。不想花钱,去十二道沟采点打胎的药草,像红花药草,竹叶老根、蛇莓草等,后山上到处,采些让猪吃了,不就结了。
王宗娃说,行吗?
陈响马说,咋不行,不信你去试试。
两人正说着话,看见张书臣以田里回来,顶了一头的露水和草叶子。张书臣是副村主任,兼着村里的文书,是野猪林村委会成员。到了跟前,张书臣说,宗娃现在有事没?王宗娃说,咋了?张书臣看着村主任陈响马说,村主任,晚上我请你吃野猪肉,咋样?
陈响马一下子站,说,你把野猪咋了?
张书臣说,还能咋了,它拱苞谷地,触了我设的电网,给电死了。
陈响马看了下四周,说,小声点,这猎杀野猪可是犯法的,让人家知道可不得了。
张书臣撇了撇嘴,违球法,人偷庄稼违法,它野猪偷咱庄稼违法?它野猪能比人还金贵?
陈响马说,这话可你那样说的,有法的,你没看看?说着指了指前面七喜家住房的墙上,墙上刷写着捕杀野猪违法的宣传标语,这都写得清楚的。
张书臣说,那咋办,咱这庄稼就来养它们这些畜生吧?这算哪门子的,不说它了。村主任,你给我找个扁担,还有绳子,今儿整倒的这头野猪大,足有百八十斤,这下能好好打打牙祭了。
稍顷,两个人的身影就出现在村边,身后跟着一大群刚放学的孩子。野猪被反剪四条腿绑在扁担上,两个人抬着,晃悠着往村里来。经过陈响马跟前,张书臣说,你看这头野猪大不大?我都守它星期了,今儿总算把它捉住了。陈响马说,你守它干啥?它又你婆娘,你守它干球。想了想又说,你说你都守几天了,这么说你是在有意捕杀野猪哩。张书臣索性放下野猪,说,我可要守它,上个星期我到地里转,听见地里面苞谷秆子哗哗响,就奔了去,看见这王八蛋正发威呢,踩倒了一大片苞谷,就把它撵跑了。我知道它还会来,有句话叫“老野猪摸住萝卜窖”嘛。站在边上的王宗娃纠正说,老野猪,是老母猪,“老母猪摸住萝卜窖”。张书臣说,管它野猪家猪的,反正它们一家子的事。我就天天蹲在地里守着。你看,张书臣指着的衬衫,衬衫被露水打湿了,贴在他瘦骨嶙峋的骨架上,跟个撑衣架似的。可这畜生简直是成精了,我在地这边守着,它就以另一边钻进去,在我眼皮子底下把半亩的苞谷给糟蹋了。我真的生气了,就在地头架设了电网,这王八蛋,一头撞上去,就回老家见它老祖宗猪八戒了。
野猪边围了一群人,指着野猪啧啧不已。陈响马走到野猪边,脚在野猪身上踢了几下,野猪的头居然动了动,似乎还发出一声低沉的嚎叫,把陈响马吓了一跳,后退得太快,差一点坐到了地上,引得人嗤嗤地笑。等站稳身子,再看野猪,野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分明是死透了。再看边上捂着嘴的大庆,意识到是大庆搞的鬼,伸过手要打,大庆早跑开了。陈响马又在野猪身上踢了一脚,然后看着身边围着的村里人,村主任是说几句啥的。想了下,就说,这野猪是个害东西,不但祸害人,连它们一家子都不放过,居然把王宗娃家的老母猪给骑了,确实有些太不像话了。陈响马的话引得大家都去看王宗娃。王宗娃的脸红红的,嘴里发出气咻咻的声音。陈响马接着说,可上面有政策,有法律,野猪是保护动物,这猎杀野猪是违法的。不过,这已经杀了就杀了,咱可千万再杀了,让上面知道了,弄不好还要罚款坐牢呢。我前两天看报纸,人捕杀了头大熊猫,结果咋了,被抓住毙了,得很。站在边上的七喜说,村主任你说得了,那大熊猫是一级保护动物,野猪连三类都算不上,根本往一起扯。陈响马说,不管它是几类的,反正是保护的,要求保护的能乱杀,乱杀违法,这总没错吧。所以,大家要小心,野猪害人的事,我再向上面,看镇上能再想想办法,他镇上总看着咱百姓让野猪给困死,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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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宗娃头上冒了一层冷汗,连说,好悬,好悬!陈响马说,我救了你一命,老母猪我赔你了。
王宗娃想了想,说,我要抓住那头红毛野猪,给“花花”报仇。
4
这天,陈响马正在地里看庄稼,听见后边传来的几声响,还没反应过来,感觉有个黑东西呼地以胯下飞过,几乎把撞个跟头。陈响马摇摇晃晃站稳身子,左右四下里看,原来是一头野猪以身边跑过,已经钻进前面的密林里。可野猪弄不了那么大的声响啊,陈响马正自纳闷,后面的树林里钻出来两个人,一人手里拿着一杆,口前指,慌里慌张就跑过来了。看见陈响马站在那儿,就说,看见了吗,看见了吗?陈响马说,看见啥?野猪啊,看见野猪了吗?
陈响马看着这两个人,穿着打扮和说话的语气显著是外地人,眼神里的慌张把弄得不那么尊贵。陈响马把始终朝向他的口抬,说,兄弟,平时拿这样拿的,是这样。陈响马说着做了个标准的持姿势。那人看了看陈响马,说,你会打猎!陈响马说,我爷会打,我爹也会打,我当然也会打;不过,很早政府让打了,都收了。说到这里,陈响马突然想起不足,说,你们是哪旮旯的?跑到这儿打猎,这可是违法的。那人说,有持证,在狩猎区打猎咋能说是违法的呢。陈响马端着那杆爱不释手,说,你这杆不错。那人说,当然了,虎头牌的,威力大,瞄准了,一就能结果一头大野猪。说着,忙四下里看,问,那野猪呢,我感觉好像是打住了,野猪呢?陈响马往前努努嘴说,早跑了,你打着野猪,是差一点打着我了,我反应快,早被你们当野猪打了。那人坚持说,不会的,打了那么多,有一打。
陈响马猫下身子,看了看野猪留下的脚印,说,你说对了,这头野猪是受伤了,不过你们打的,是以前的老伤,看它留下的蹄印,一边深一边浅的,一条腿是拐了,它不会跑远,就在前面那个林子里窝着。
那人说,看样子你真是老猎手,确实如你说的,这条野猪一条腿坏了,都追它半天了,也不会下恁大的本的。你领到前面去,这杆你拿着,看看你的法。
陈响马端着,眼睛忽一下子就明亮,脸上的肌肉也一下子绷紧了,久违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他说,那我就领你们去看看,这些个混蛋,这些年把给害苦了,收禁猎,我早把打发回老家了。
三人说着进了那片林子,是一片茂密的榛树林,地表覆盖着刺梅枝和苍耳草,崎岖难行,的确是个藏身的好地方。陈响马跟个鹰似的,器官都警觉,他对后面两人做着手势,示意安静。陈响马往前走了一段,抽了几下鼻子,在一丛葛藤前,他停下来,把给了那人,对着前面那片更茂密的葛叶丛,努了努嘴。那人端着还在犹豫,葛叶丛里一阵响动,那头野猪钻了出来,往山上奔去,野猪的一条腿果然是瘸的。
陈响马站,拍了拍手,说,多好的机会你们错过了。那人也自懊悔,说,你咋不开呢?陈响马说,那可不成,村民是不允许打猎的,我是村主任,更打。那人连说,可惜了,可惜了。就问,你咋知道那畜生藏在那葛叶丛里?陈响马说,我也说不上来,感觉。那人说,这话我听过,猎人都说过这样的话。
下了山,山路边停了一辆越野车,里面放了两只瘦小的野兔。陈响马突然就想到不足,说,你们偷猎的吧?正在上车的中年人说,啥偷猎,给你看过的持证了吗?名正言顺的打猎,可惜手艺太好。边上的人说,也不后悔,那头野猪真让给打死,得掏三千元呢。中年人说,,。唯独陈响马听得一头雾水,也有些听偏了,脖子梗了,说,啥三千,你打一头野猪得给你三千,哪有恁多钱,一亩地的苞谷才卖钱!想了想又说,这野猪是害人,你们打猎给除害,是帮,可也要那么贵呀,再说也请你们来打。陈响马的一席话把两人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陈响马又嘟囔了几句,两人总算明白了陈响马的意思,捂住肚子笑了,说,问你们要钱,是给你们钱。陈响马仿佛是听错了,不地看着两个人。中年人说,是真的,在狩猎区这规定,打死野猪归你,但要出一笔费用。今儿没打中野猪,只弄了两只小兔子,这两只小兔子也花了上百元呢。陈响马说,啥叫狩猎区?那人见陈响马纠缠不清,就上了车子,扭过头对陈响马说,下个星期天还来,到时候来找你,帮打头野猪。陈响马说,你还没告诉我啥叫狩猎区呢?那人说,回去问你们镇长就知道了。话还未说完,车子轰隆一阵响,很快就没了影。
陈响马闷着头往回走,感觉这些天事太多,太稠,让人弄不懂的。像去找镇长野猪的事,镇长却说让野猪林村整体搬迁。还有刚才那人说的啥狩猎区,狩猎区是啥东西,为啥人家打野猪为民除害还要人家掏钱,人家贴了工夫还要贴财,这“老母牛卖X倒贴皮”。既然这样,干脆让村里人打算了,可为啥又不许村里人打?这些事太深奥了,想得陈响马脑仁疼,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到了村边,却看见村会计福前正满地打转,看见陈响马急忙迎了过来,说,主任,你上哪儿了,让我好找。陈响马说,有啥事?福前说,多副镇长来了,都在你家等小时了。陈响马说,他来干球,是又想吃野猪肉了,你安排去弄点?福前说,这野猪不让打,哪有新鲜的,只剩点腊肉了,杨老太太还舍不得拿出来。不过,这次看来好像真有事,等不着,早走了。陈响马说,都说些啥。福前说,没跟我说,劲催我快点找你,说有的事说呢!
陈响马进了家门,看见多大肚和县林业局宣传股麻股长正坐在堂屋里,还有两个不认识。陈响马上前敬烟,说,让各位领导久等了。多副镇长说,你跑球到哪儿了,是不欢迎咋的?让在这儿老等。陈响马连说不敢,不敢,把刚才的遭遇说了一遍。陈响马说,也叫打猎,那手艺,恐怕连个野鸡毛都逮不住的,还找我帮忙。多副镇长说,你给帮忙了,把野猪打死了!陈响马说,开始我也想着,这野猪太让人恨了,可举时,我还是犹豫了,让那头野猪跑了。多副镇长拍了下陈响马的肩膀,说,这就对了,这次来专门跟你说这事的。这野猪可打,有法的,《野生动物保护法》在那儿放着。前几天,县上专门为这开了会,探讨建立保护野猪林自然保护区的事,自然保护区保护谁,当然是保护野猪了。会议专门发了文件,我给你了。多副镇长说着在包里一阵翻,翻出了一份红头文件,你看,上面说得多明白,一是野猪坚决打,要像保护眼珠子一样保护野猪。二是要加大宣传,让村民增加保护野猪的意识。点呢,多副镇长顿了一下,说,县上镇上准备对辖区内交通闭塞的村子整体搬迁,镇长给你说过的,叫啥,对,叫人给野猪腾空间。陈响马说,搬迁,真的要搬迁?多副镇长说,当然是真的,这么大的事谁跟你开玩笑!陈响马说,啥叫人给野猪腾空间?多副镇长说,人搬走,让野猪住下来。陈响马说,野猪成主人了,这野猪比人都金贵了,让人给它腾位置,他妈的想得美。多副镇长愣了一下,不知道陈响马是在骂野猪还是在骂他,脸色有些不对。陈响马忙补充说,我说给野猪听的。多副镇长的嘴难看地咧了咧,说,老陈你这对了,好歹你个基层干部,员,认识要比村民觉悟高,可你这样说,往后还让咋做工作?陈响马说,你让我咋说,这野猪都要吃人了,要撵得背井离乡了。多副镇长说,现在不在讲和谐吗,人和野猪之间也要讲和谐。再说,建立自然保护区,让你们搬迁是市里县里的决定。陈响马撇撇嘴说,开始说是啥新农村建设才让搬迁吗,咋又成建立自然保护区了?多副镇长说,一码事,这叫一举两得,领导们考虑事多综合考虑的,有的还是经过专家论证的。像你们住的地方,专家们就说,叫居住地,才决定让你们搬迁的,这不正好赶上新农村建设吗,正好市县要建立野猪林自然保护区吗?陈响马突然说,啥自然保护区,是狩猎区?多副镇长愣了下说,狩猎区,啥狩猎区,你听谁说的?陈响马说,今儿个听那两人说的,说咱这要建狩猎区。然后又疑惑地说,这是保护,是狩猎,似乎一回事吧?多副镇长忙说,你可别听人家瞎说,然后又指着边上坐着的麻股长说,麻股长今天了建立生态保护区和保护野猪的宣传,你现在就把它们贴到家家户户的墙上,还有标语,一家都少,你看安排谁去。陈响马说,等吃完饭让福前去吧。多副镇长说,事情完了就回去,不在这儿吃了。陈响马嘴角抖了下,说,啥话,这都晌午了,让你们饿着肚子回家,让人家戳我的脊梁骨呢。不过,咱这穷乡僻壤的,也没啥好吃东西,只能随便做点了。多副镇长说,随便点好。陈响马就回头问福前,宗娃是早上刚猎了一只兔子,你去要了来,看还有野猪肉,我家还有一只山鸡。然后转过来对多副镇长说,晌午咱们就来个红烧野兔,清蒸山鸡,野猪肉拌蘑菇,咋样?多副镇长说,好,野味。陈响马说,可惜野猪肉不新鲜,让打猎,我立马去给你弄一头新鲜的来,那肉才叫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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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响马以镇上回来,看见老伴站在自家的地前发呆,地里快成熟的苞谷大都趴在了地上,折断的,倒伏的,半熟的苞谷棒子滚处,仍挂在玉米秆子上的,也被野猪啃下了半拉,青色的苞谷壳外翻着,耷拉着脑袋,就像被的女人。陈响马头就嗡了一下,这野猪也真成精了,知道他去镇上办事要隔一晚上,鬼子似的就悄悄摸来了。
陈响马进到地里,巡视一下战场,顺手把被野猪踩倒的苞谷扶,把已经踩折的苞谷秆子清理出去。估摸一下,糟蹋的有一半多。陈响马把一根折断的苞谷秆子横端在眼前,对着远处的地方,嘴里模拟着抠动扳机的声音,响了,一头野猪应声倒地。
在地里干活的村里人围过来,陈大庆就说,主任,我让你围电网,你不围,这不,中了野猪的招了。你看我,电网一围,啥心都不用操,还怕它不来了。说实话,几天不吃野猪肉,嘴巴都淡得流清水。陈响马收起,看了看狼藉的庄稼,又看了看大庆,还是掉链子,就说,你他妈少在我面前说风凉话。想了想又说,你那电网还是早些撤了,上次县上镇上来人宣传,不叫打野猪,不叫私设电网,你这让人家知道了,弄不好还要罚款进牢子呢。陈大庆说,球,不叫捕杀,把它们都养着,干啥?来糟践咱庄稼,哪世界的?管球它的!陈响马说,那可不行,今儿在会上,领导专门讲了这事,杀,要建保护区,要把这些野猪养得胖胖的,让来看,市里领导都来了,说得严肃得很。晚上,咱也要开个群众会,把上面要求保护野猪的事再跟大家说说。
考虑到晚上男劳力要到地里看护庄稼,陈响马只得把会议提前,吃过中午饭就在大喇叭里说了。可到了三点人还没聚齐,陈响马就让福前一家一户地去说,四点钟,人总算差不多了。陈响马清了清嗓子,把镇上会议的精神跟大家说了说,陈响马总结说,两件事,是保护野猪,县上来了大领导,说得很严肃,严肃到啥,陈响马指了指墙上用白灰刷出来的标语,就跟那上面说的一样,“打死野猪,血债血偿”,“打头野猪,罚款三千”,“私造,坐牢一年”,这里面不让私设电网,下套子等,反正你把人家野猪弄死了就算违法。个事咱这旮旯要建立自然保护区,区内的人要搬迁,咱村也要搬,地方已经给咱找好了,那地方好,一马平川,连个石头蛋都,想栽个跟头都不行,咱搬过去用整天爬高上低了。还有,房子人家给造好的,汽车都能开到屋里,大家回去准备准备,县上说,过完年就要开始搬。
话还没说完,村民就嚷嚷开了。张书臣说,这建啥保护区,野猪撵人走哩,他娘的,这野猪也太欺负人了,糟蹋咱庄稼不说,现在干脆要把咱们撵走,这算啥事,主任,你给说说。陈响马说,我说个球,是上面这样说的,你去找上面问去。七喜说,我要去问一问,这地方咋了,谁说是害地方,这青山绿水的,哪儿找去。再说,住习惯了,我还不想搬哩。陈响马说,人挪活,树挪死,或许这好事。在这,这野猪整天闹得人不得安生,到那边去,用和这些畜生打交道了,也不用害怕野猪爬家猪了。陈响马说着看了眼站在边上的王宗娃,王宗娃鼻子哼了一声,嘴唇撅得能拴个老叫驴。
晚上,陈响马思忖着还去不去地里看庄稼了,以他的意思,那苞谷已经让野猪糟践得差不多了,干脆不管球它算了。可老伴不同意,说,不去看,剩下的也会让野猪拱了,看你到时候喝西北风去。陈响马想想,夹着铺盖卷上地了。
十月的天气,不热也不冷,白亮亮的月亮挂在天上,照得地上银白银白的。露水很重,草地里的虫鸣也带着湿漉漉的味道。风吹过来,清凉的,温润的,携带着青草和庄稼成熟的气息。陈响马站在地头,看看天,又看看地,还有面前的庄稼,这么好的地方咋能让给野猪呢?想着不久就要离开地方,忍不住唏嘘慨叹。
晚上出来看庄稼的村里人,时间还早,一会儿就聚过来人,王宗娃,张书臣,七喜,还有杨兰英。杨兰英的丈夫在外地打工,人看护庄稼,又不忍心看着到嘴的粮食被野猪白白糟蹋,就夹着铺盖进了地。为了防备野猪,还有人,杨兰英手边放着把菜刀,磨得明晃晃的,让人看着心里就一颤一颤的。
张书臣看见了王宗娃,就说,你家“花花”真是吃流产药吃死的。王宗娃吸着烟,不吭声。张书臣说,你可真是,咋想给猪吃流产药,这猪又婆娘。说着忍不住笑了。坐在边上的杨兰英也笑了。王宗娃看了眼陈响马,说,你问村主任,还他给我出的主意。陈响马没好气地说,看看你那脑筋,就跟个榆木疙瘩似的,一点弯都不拐,我还随便说了句,你就当了真,叫你上茅坑淹死你去不去?王宗娃叹了口气说,我不没办法,想着“花花”给我下一窝野猪崽,我的头皮都发麻,实在别的办法,也只能那样做了,没想到“花花”连命都搭上了。那个红毛畜生,我要它血债血偿。
人呱嗒了一阵,就说到了搬迁的事。王宗娃说,主任,莫真要搬迁?陈响马说,那还有假,县上镇上开了会都定下的,下午不跟你们说了,你们那耳根子是做夜壶用的。王宗娃说,总不像真的。陈响马鼻子哼了一声,说,那你这次听真了,真要搬迁。王宗娃说,我不想搬,这地儿住习惯了,“金窝银窝舍不下穷窝”。陈响马说,那有啥办法,咱这要建保护区,不搬不行的。张书臣突然说,我咋有些不对头。陈响马说,咋不对头!张书臣说,我前些天进山,见有些人在盖房子,跟豆腐块一样的小房子,我去制止,可人家跟我说,这里建成狩猎区了,人家建房是县上镇上同意的。问为啥,说要建啥狩猎区,这狩猎区生态保护区么?好像有些不对的!
陈响马心里咯噔一下,他低着头,把也遇过打猎人的事说给大家听。
陈响马两半脑仁打了半夜的架,眼睛才闭上。懵懂之中,他看见成群的野猪以山上下来,有几千头,浩浩荡荡,跟支军队似的,把的村子给包围了。一头像是领头的红毛野猪站出来跟谈判,要村里人快点搬出去,把野猪林归还给野猪们。陈响马不同意,成群的野猪便鼓噪,大声地嚷嚷着,大意是要快点滚出去,不听劝告,它们就要强攻了。说着,那些野猪就把身子弓,身上的毛也竖,作出强攻的架势。陈响马吓出一身冷汗,一下子就醒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支起耳朵听了听,前面确实有声音,好像是以杨兰英那边发出的,声音凄厉,短促,陈响马一骨碌坐,倾身再听了听,确实是杨兰英的声音,尖利,带着恐怖的呜咽声。陈响马抓起身边的钢叉就往那边跑,一边跑一边想着是咋回事,是有男人摸门了,听那声音不像。是遇着大牲口了?想到这里,陈响马的头发嗖的就直了,这一带近来常狼、豹子、豺狗,莫遇上它们了。陈响马的手心出了汗,不到五分钟就赶了过去。可到了眼前,虽是见过些世面,也被面前的景象给吓坏了,只见十几头野猪围着杨兰英噢噢叫着,杨兰英手里举着火把,疯了似的挥舞着,围在身边的野猪不时后退,然后又逼上来。边上的苞谷地里,则传来苞谷秆子被踩断的喀嚓喀嚓声,间或有头野猪以地里冲出来,奔向附近的地里。陈响马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回过头,看见张书臣和王宗娃也过来了,可似乎也被面前的景象给吓坏了。陈响马说,还傻站个球,快去帮她啊,别让野猪把她给撕了。陈响马说着哦的一声冲了过去,把钢叉朝最近的一头野猪叉去,在野猪的屁股上叉出窟窿,野猪尖叫一声跑开了。趁着野猪们犯愣的瞬间,人冲过去,把杨兰英拉出来,可没等离开,野猪又成扇形围了过来,陈响马挥舞着手里的钢叉,嘴里骂着,这些扁毛畜生是要翻天了呢,不给它们点颜色看看,还真把当病猫了。说着把钢叉向一头野猪叉去,可这次叉到了野猪背上,钢叉打了个滑,落到一边。,野猪们似乎一点也不怕,越逼越近。陈响马说,快点火把。王宗娃这才想起掖在腰上的火把,点燃了,朝野猪的身上扫去,一头野猪的毛被烧着了,嚎叫着跳到一边,但其他的野猪还在噢噢叫着往前逼。陈响马左右看了看,忙说,进棚子,快进棚子。人架着杨兰英,边战边退,钻进了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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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棚子里,人跟做梦一样看着,有些不眼前的事是真的,可外边的野猪却在告诉在做梦。陈响马说,这些野猪是疯了,连人都攻击。人都说话,有些傻愣愣的,脑子似乎还转过来。陈响马有些急,说,傻站个球,快点火把,别让火把灭了,灭了就麻烦了。可王宗娃说,火把快烧完了。陈响马看了看左右,说,拆棚子,能燃着的,都点上。人急忙拽棚子的苞谷秆,燃着了,丢到棚子外,野猪看见火,稍稍退远一点,可火一着完,它们又围了上来。
咋办,这时候,人都有些害怕了,连陈响马也有些害怕了。他活这大半辈子还没遇到过事,当猎人那阵,只知道这野猪看见没命地跑,只恨爹妈少给生两条腿,以见过它们敢围攻人。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山里的野猪竟然会这样多,比他想象的要多多了,就跟梦里梦到的差不多,足有上千头。看着七喜惊慌的眼神,陈响马也没了主意,他说,还有柴草没?七喜说,只剩下些木棍子了。陈响马看了看棚子,蒙在棚子上的柴草被拽光了,只剩下些木棍子在支撑着,站在四壁露风的棚子里,就跟剥光了衣服站在大街上一样。外面,那些野猪还不远不近地站着,敲锣打鼓地鼓噪着。地里,苞谷秆子被踩倒的声音不时传过来,他妈的,要是有杆多好,他保准

一、杀它们个片甲不留。他下意识地把手里的钢叉端,可又放下了。

这野猪分明是不让咱们走呢,它们把咱困在这里,好让别的野猪吃庄稼,这些畜生简直是成了精了。张书臣说,我看过了,它们不断交换,轮流站岗。王宗娃说,比人都能了,再不收拾它们,恐怕真要把咱们给撵走了。一边骂着,手在身上掏烟,却摸出一挂鞭炮。王宗娃看着鞭炮,笑了,这一慌张,咋把这东西给忘了,这东西对付野猪最,噼里啪啦的,跟机关一样。说着,就把鞭炮点燃,朝野猪身上扔过去。野猪受了惊吓,这才退散开去。
早上,起得早的村民看见糊得看不出人样的陈响马傻傻地坐在四面漏风的棚子里,还有面前乱七八糟的苞谷秆子,就有些奇怪,说,你们咋了?陈响马站,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说,咋了,差一点让野猪给吃了。村民们又看了看其他人,几乎样子,说,昨天晚上我好像听见这边呼天抢地的,还以为是做梦呢,原来是你们在这折腾呢。陈响马白了一眼说话的人,折腾,是野猪折腾。想了下又说,听到了你们也不来看看,等你们家明年种了苞谷,你也等着野猪来帮你家忙吧。村里人说,看把你们弄成这样,有多少头野猪?王宗娃把手在脸上抹了抹,多少,一百多头,把给包围了,差点都要了的命,这些野猪是疯了!
6
王宗娃来找陈响马,说要借他的,把陈响马吓了一跳。
陈响马正在跟镇长汇报工作,王宗娃旁若无人地走进来,说,村主任,你出来,我找你说个事。
陈响马看了看镇长,又看了看王宗娃,王宗娃执拗地站着,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陈响马只好跟着王宗娃走到外面。王宗娃说,我看见那头红毛野猪了。陈响马说,啊!王宗娃说,早上我,看见它站在我家后面的土梁上,对着猪圈叫,它以为“花花”还在呢,我说过我要打死它,为“花花”报仇。陈响马还是有些不明白王宗娃为啥来找他,就说,那你去打呀,打死它给“花花”报仇。王宗娃说,村主任,我想跟你借。陈响马差一点没以地上蹦,四下里看了看,说,你说啥,借,我哪儿有?都交人家了,你又不知道。王宗娃说,我知道你家有杆,是你祖上传下来的,你上缴的一杆土,我知道。陈响马看着王宗娃,目光有些狐疑和冷漠。王宗娃说,村主任,你放心,我借为了打那头野猪,这野猪把咱村折腾惨了,把我也折腾惨了,再不教训它们真要把撕吃了。你不知道,以那天晚上过来,杨兰英正常了,看见猪就大惊小叫,把七喜家刚下的一窝小猪崽都给砍死了,这野猪惹的祸。可,我只能看着它以我眼皮子底下跑掉。陈响马说,宗娃,你在把我往悬崖上逼呢。王宗娃拍了下胸脯,说,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家有的事说给别人的,十来年我没跟别人说,我也不会给别人说。陈响马说,可你拿着明火执仗地去打野猪,村里人哪个不长眼睛,传到派出所那儿,还会有个好!王宗娃说,主任,我都想好了,一旦让人家知道了,我就说那杆是我的,我已经给你准备了一千元钱,让人家收了,我就赔你一千元钱,我知道你那杆可能不止值一千元钱,可我能拿出的就这点钱了。陈响马顿了顿,说,你要借?王宗娃说,我要借,我要打死那头红毛野猪,我恨死它了!
陈响马把一束狗尾草咬碎,吐出一嘴绿汁,然后说,那你晚上到我家来。
陈响马恹恹回到屋子里,镇长一脸不高兴,啥事去恁长时间,那人是谁,没一点礼貌,没看咱们正在说事吗?陈响马说,他我给你说过的王宗娃,他家的老母猪让野猪给骑了,后来猪也死了,他就来找村里,让村里赔他损失,黏缠得不得了。镇长秘书说,这些野猪也过分了点,竟然跑来和家猪搞联系,真是得管管了。镇长看了眼秘书,秘书不说话了。陈响马接着秘书的话说,可,村民都气愤得不得了,你们不知道这野猪多猖狂,上个星期,以山上下来一百多头野猪,把给围住了,那样子就跟要吃人似的。庄稼就更不用说,几乎被它们糟蹋光了,人看护着都不行。镇长的眼里闪了亮,说,真有那么多?陈响马说,当然是真的,这野猪跟老鼠似的,一窝能生十,你想想,一年这山上要生多少小野猪,还不跟老鼠一样,泛滥了?真是该给它们剔剔苗了。这人都搞计划生育,野猪也得跟它们搞搞计划生育。镇长摆摆手,说,不要再跟我提打野猪的事,现在说的是保护野猪,不但打,还要把养得胖胖的。至于村民的,也不要说了,村子马上就要搬迁,你们马上就要新农村建设的受益者了。说到这里,镇长看着陈响马,这些天村民的工作做得咋样了?陈响马说,村民都不愿意搬,说住习惯了,不想搬。镇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说,不想搬,你这工作是咋?这么好的事村民咋能不想搬呢?是你们的工作做到位,没把跟大家讲清楚。陈响马想到那个淤积在心底的疑问,就说,村民们有些,说为了让住上好地方,也为了建生态保护区,是要建狩猎区。建这狩猎区,也县里建的,是广州那边的叫猎杀公司来……话还没说完,镇长就拍了桌子,你听谁说的,是谁在造谣?陈响马说,大家都在这样说。吴镇长霍地站,说,这些话别心的人在造谣生事,市县定下的项目,是建立生态保护区,是保护野生动物,让你们搬,为你们好,非要住在这兔子都不愿呆的地方。陈响马忙说,镇长你这下可说错了,这里兔子多得很,兔子最喜欢住这里了。吴镇长看着陈响马,嘴角难看地咧了下,说,不管咋说,要搬,时间就在那儿放着,村民的工作还由你们村委来做,到时候出了不足你陈响马提头来见。镇长说完,中午饭也没吃,坐车走了。
提个野猪头来见呢!陈响马看着镇长的车在山路上消失,咕哝着说。
7
王宗娃在里装了霰弹,带了口粮,弯刀,上了牛尾山。
王宗娃对这一带的地形很熟悉,以前跟着陈响马打猎,沟沟壑壑的都跑遍了。即使不让打猎后,偷闲时也上牛尾山下个套子,布个陷阱逮个兔子野鸡啥的,打打牙祭。所以,他熟悉牛尾山,也知道野猪的习性和聚集地。王宗娃就直奔牛尾山后的十二道沟。
十二道沟地处牛尾山的阴坡,位置偏僻,沟大林深,人迹罕至,根本就一条正路,交错的十二道沟把这里弄得如同迷宫,外面进来的人,不找当地人做向导,很难出去。位置的偏僻,使这一带成了野生动物的乐园,平时很少见的动物在这里也能,像豹子、狼、獐子、獾子等,至于野猪、野羊几乎成群结队在林子里出没。王宗娃想,那头成了精的红毛野猪就藏在十二道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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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宗娃披荆斩棘,艰难行进。算了算,这深山里面恐怕也有四五年进来了,那些枸树,榛树,柏树犬牙交错,错落有致。地表,那些喜欢顺地爬的藤蔓植物把手脚尽情舒展开来,肆意躺在地上,在它的身子下面,胳肘弯里,风铃草和羽衣草开着一朵朵粉红色、紫色的小花。茅草、锯齿草的叶片像一把把柳叶刀,把王宗娃裸露的皮肤划得一道一道的。还有野山枣树,山里果树,仿佛好客的主人似的,牵着人的衣襟不让走。山坡上的草很密、很厚,不时有兔子以脚下跳出来,吓人一跳,使人是踩着它们了。它们跳开后,并不走远,站在前面不远的某个地方,两只红红的眼睛盯着你看。王宗娃晃了晃手里的,可它们似乎对那种叫的东西已经不认识了,眨了眨眼睛,直到人走近,它们才蹦跳着,没入草丛里。
路上还遇到一只獾子,它们几乎是一样的表情。在小河湾的地方,他还遇到一只獐子在水边喝水,离得那样近,他端起,可想了想,还是把放下了。
已经过了六道沟,可除了见到几只小野猪外,几乎见到大野猪的影子。王宗娃有些累,毕竟有些年爬山了,他坐在岩石上,揉搓发困发麻的脚腕。解开衣扣,让山风把身子吹清凉些。大山歇息了似的沉静,空气中弥漫着野果成熟的清香。已近中午,再往里面走,晚上赶不回来的,他就只能在山上过夜。犹豫了一阵,他决定还是继续往前走。
在枫垭口,他了窝,里面有一窝野猪崽,数了数,竟然有15个小野猪,还不到月大,可已经有野猪的凶狠和蛮劲了。王宗娃拨拉它们时被野猪崽咬了一下。他抓起小野猪,就想摔到地上,把它们摔成肉饼,看它们长大了还咋害人。可他很快就转变了主意,他离开了窝,找了隐蔽的地方,架好,等待老野猪回来。
半个小时后,草丛里一阵响,一头野猪出现在面前。王宗娃有些失望,那头红毛野猪。野猪的到来,窝里小野猪的一阵骚动,小猪崽们以窝里爬出来,向大野猪跑去,跑得东倒西歪。王宗娃把口又瞄了瞄,野猪就在他的准星,他只要他一扣扳机,那头野猪就会立刻毙命。可他还是放弃了,他对说,我找的是那头红毛野猪,红毛野猪。再说,它还有一窝崽呢,老野猪死了,那些小野猪活不成了。山里人打猎有个规矩,不打怀孕的野物,不打带崽的野物,现在不算的猎人,可这规矩还是要遵守的,他做造孽的事。
王宗娃离开枫垭口,跑了大半天,也见到红毛野猪的影子,连其他的野猪也遇到,更不用说那天晚上成群结队的野猪群了。野猪都到哪里去了?他想,是的思路出了不足?这样一想,脑子仿佛闪开了一条缝,是啊,现在快到秋收季节,野猪们都急着找食呢,它们咋还会呆在这深山里呢,它们以深山里跑出来,就藏在离庄稼地不远的地方,昼伏夜出。等晚上一到,它们就会跟强盗一样,成群结队出来掠食庄稼,是这样的。
王宗娃吃了点干粮,沿着来路往回走,专往山脚下有苞谷地和地的林子里钻,这一下还真对了,他开始三三两两的野猪在林子里游荡。他尽量避开它们,他知道,这些野猪也好惹的,惹毛了会和人拼命的,他一杆。再说,他要找的是红毛野猪,是那头害得“花花”死于非命的红毛野猪。
到了下午五点多,王宗娃有些走不动了,他靠在一块岩石上,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阳光暖暖地晒着,风缓缓吹过来,树林中,山鹊子不时翘起长长的尾巴,长一声短一声地叫着,仿佛是催眠曲。他有些困,头靠在石头上,想稍眯一会儿,可眼睛一闭上,竟然睡了过去。
他是被一阵浓重的咻咻声惊醒的,他一下子醒过来,抓起靠在怀里的,目光往前面望去,只见一块高起的岩石上,一头野猪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错,那头红毛野猪,王宗娃的心一阵慌,手也有些哆嗦,连也拿不稳了。他深深吸了口气,目光迎着红毛野猪,野猪也看着他,目光里似乎有些调戏的味道。王宗娃骂了句,你畜生,还敢笑话我,今天你的死期了。他稳定一下情绪,把端,可前面已经不见野猪的影子。王宗娃放下,往那边看了看,岩石上空空的,红毛野猪已经走掉了。
王宗娃收起,他知道,今天已经接上招了,他以那头野猪的眼里来,它知道他是在专门找它了。之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8
早上,陈响马的左眼就咚咚跳个不停,陈响马的心里正自忐忑着,西边福禄家传来一阵阵哭声,村里人都闹哄哄地往福禄家涌去。陈响马拉着七喜,说,咋了,出啥事了?七喜说,不得了,出大事了,福禄家的小孩石蛋子死了。陈响马的心里一震,忙问,咋死了?七喜说,咋死了,让电野猪的电网给电死了。
陈响马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事儿就出在陈大庆的电网上。
原来,早上福禄两口子等石蛋子放早学回来吃饭,左等不见影,右等不见影,两口子就着了急,问别的孩子,都说没见到。也有的孩子说,回来走着走着就没影了。福禄两口子就沿着孩子们上学的路往前找,找到学校,也没见孩子的影子。福禄就又去问村里的孩子,张书臣的孙女丫蛋说,回来时看见石蛋沿着村边的那条小道往北去了,也不知道他是去干啥的,还喊过他几声呢。问是哪条道。丫蛋说,往大庆叔那片地的路上去的。福禄两口子的心抖了下,急忙往陈大庆家的苞谷地跑去。到了那里,人一下子就瘫了,石蛋就躺在铁丝网下面,胳膊焦黑。铁丝网上挂了一只兔子,在风中荡来荡去。
陈大庆也来了,眼睛还肿着,是昨天晚上打牌熬的。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孩子,也傻眼了。
福禄就这儿子,福禄媳妇春粉都哭晕过去了,捶胸跺足的,扑到陈大庆的身上,要陈大庆赔她的孩子。陈大庆跟个傻子一样,任凭春粉撕扯他的衣服,抓他的脸,连动都没动。
围在边上的村民开始埋怨陈大庆,不该只顾玩牌,早上连电闸也不关。然后又埋怨到野猪身上,这些该死的野猪,折腾得人不得安生,现在连人命都闹出来了。这野猪的错,这些野猪,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陈响马立即到现场去,也让人劝开福禄夫妇。出这样的大事,不让哭,不让闹,不让发泄是不行的。陈响马解决这样的不足,有独特的办法,他提前把福前找来,福前是福禄的哥哥,福禄啥事都听他哥哥的,他得让福前帮他把阵脚稳住。
福前进来时,眼窝里也汪着一窝泪。两个人蹲在门前的土坎上,陈响马说,出了这事,你们咋办?福前带着哭腔说,咋办,一命偿一命,告他让他偿命。陈响马递给福前一支烟,说,这你可得想清楚了,这事至多是个过失罪,根本说不到一命偿一命,至多坐几年牢。福前说,那就让他坐牢。陈响马说,他坐牢你们能得着个啥?村子的,平时你们和大庆家联系也不错,出这事偶然,还不为了对付野猪。现在孩子已经没了,你即使让他坐牢能起个啥作用?福前吸了口烟,说,那这孩子就这样白死了?陈响马说,你听我把话说完,我有个想法,你看合适不,让大庆赔个几万元钱给你弟弟,不管咋说,赔点钱总算落下了。告了官,大庆去坐了牢,这俗话说,打了不罚,罚了不打,福禄家连一分钱也得不着。大庆去坐了牢,过几年后还是要回来的,还是要做邻居的,还是要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到时都弄得心里跟揣个酸菜疙瘩似的,都难受呢!
当然,陈响马跟福前这样说,有更深层次的考虑,可他没说出来,那,告了官,野猪林围捕野猪的事让上面知道了,死了人,镇上县上会来追究村委的责任的。陈响马并不在乎他的村主任官帽,他不想招惹麻烦,尤其是现在节骨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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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前低头不说话,目光盯着面前的几只小蚂蚁,手里的小木棍把蚂蚁拨过来拨过去,蚂蚁们惊慌失措,择路而逃,但逃不出棍子划定的范围。
陈响马继续说,这归根到底让野猪给闹的,这设电网下套子谁家都干过,去年福禄设下的套子还把人家七喜的脚给夹住了,差一点把脚踝给弄断了。那事人家七喜就处理得好,让福禄出了点医药费,象征性地赔小钱。我在想,等事过后,咱们村委得议一议,这套子,电网再设了,隐患太大了。福前却说,那野猪咋办,庄稼咋办?那不等于把庄稼送给野猪吃呢。陈响马闷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说实在的,这些年我还遇到过这么麻烦的事呢!
福前站起身,陈响马目光迎着福前,说,我刚才说的你是咋想的?福前说,我回去跟福禄说。陈响马说,那好,大庆这边由我去说。不过,你们放心,要让这小子多出点血,叫他赔个倾家荡产,看他还去赌不!
事情竟是出奇地顺利。福禄夫妇同意陈大庆赔五万元钱。开始,陈大庆还不愿意出那么多钱,只愿出四万。陈响马不跟他纠缠,说,一边是五万元钱,一边是坐牢,你想,想好了来找我,明天早上前没信,福禄家就去派出所报案。陈大庆想了晚上,同意了赔偿数额。
陈响马嘘出一口气,总算报案,顺利解决了。陈响马的想法召集了村委和小组长,还有德高望重的老人,跟商量禁止私设电网和下套子的事。可一开始,大家的想法就跟那天福前的说法一样,这不让设电网,下套子,那野猪还不翻了天,这庄稼干脆送给它们吃了得了,人喝西北风去。陈响马搔了搔头皮,说,这已经出了一起事了,再出事可咋办?张书臣说,这都怪陈大庆他,早上早些把电闸合了会出这样的事了,他一坐到赌桌上就跟迷了似的,不出这事才怪呢。陈响马说,那也不,我前些天还听车村出这样事,在外打工的村民回家,想抄近路,当他以一块地里穿过时,被电死了。张书臣不说话了。陈响马接着说,这人带腿的,晚上出来找个牲畜,查看庄稼,都出危险,最根本的办法再私设电网了。再说,这事让上面知道,可不得了。张书臣说,那庄稼咋办,你有啥好办法,就把电网撤了。陈响马老实地说,我暂时也办法,给上面打过报告,可人家不管。张书臣说,要不咱们再试一试,干脆来个全村人联名上书,全村人都在书上签字,然后到县里去,这样能把动静闹大些,或许就把不足解决了。坐在一边的福前说,我看恐怕悬,人家在动员咱们搬迁,还要保护野猪,咱们想让人家打野猪,这都合不到拍子上,人家会愿意?张书臣说,谁搬?我是不搬,恐怕村里数都不会搬。不搬,就还要解决野猪的事,咱顺便把村里人不想搬迁的事也写上去,让知道知道。陈响马忙说,搬迁的事就先不说了,至于说书的事,就按你说的办,反正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我这次去找县长,看能给个说法。
陈响马把联名上书的事交给张书臣去办。张书臣过去是民办教师,后来民办教师清退,他就回家种地了。张书臣写好了书,挨家挨户让村民都签了字,字是红笔写的,密密麻麻,红刷刷的,一片血一样,很吸引人的眼球。
全部弄好后,陈响马带着联名上书的去了县上,把书给了县长。
三天后,镇上来电话通知陈响马到镇上去开会,陈响马心里有些忐忑,是书起作用了,就硬着头皮去了镇上。
到了镇上,却没见村主任,问秘书,秘书说,没听说开会呀。陈响马就有些发毛,秘书看了看陈响马,突然说,吴镇长正找你呢,你去镇长办公室吧。陈响马进了镇长办公室,吴镇长坐在老板椅上,屁股都没抬。陈响马感觉气氛不对,就没话找话说,开会吗?吴镇长看了他一眼,说,开会,今天就给你人开会。陈响马脸上堆着笑,想以笑容来化解镇长的怒气。可吴镇长冷冷地看着他,突然以抽屉里拽出一沓子纸片扔到陈响马的面前,正是的书。镇长指着书说,你竟然把状告到县里了,你陈响马的能耐是越来越大了。陈响马看着可怜巴巴躺在地上的纸片,说,告状,在不足。吴镇长说,这镇上都盛不下你了,非要到县上,显着你能耐是不?陈响马哭丧着脸说,镇上过多少次了,可谁给解决?镇长撇了撇嘴,你以为你到县上,县上就能给你解决吗?我都不知道你们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你们村子要搬迁,整体外迁,为啥外迁?要建立野生动物保护区。保护谁?当然是保护野猪,还有其他野生动物,可你们却要让县里帮你们打野猪,你们这脑子是进水了,短路了,这车咋净往岔道上开呀?今天我就犯个错,让你看看县领导是咋批的。陈响马捡起书,只见眉头上写了一行字,“野猪林村要搬迁,考虑捕猎野猪一事,请当地乡镇做好搬迁移民的思想工作,争取早日搬迁。”陈响马放下书说,村民们都不愿意搬迁,才写这封书的。镇长抬起头,不愿搬,为啥不愿搬?这么好的事为啥不愿搬迁,是你们的工作做好。今儿我也给你丢句见底的话,这次搬迁事关大局,是县上统一组织的,可由不得你们说了算。陈响马说,村民们也不懂得啥大局,考虑过搬迁的事,说住得好好的,把野猪打跑就更好了,考虑的是打野猪的事。镇长厉声说,不要再跟我提打野猪的事,这野猪坚决打,打完了还建啥保护区,保护你们了?陈响马听着这话有些生气,野猪有福气,野猪有存活权,就存活权了?人管,村民们就只好想办法了。
说完,把书往兜里一塞,气呼呼地离开了,后面秘书喊他的声音都听到。
9
王宗娃把那头红毛野猪打死了。他把红毛野猪扛回村里时,脸上满是血污,浑身褴褛,头发蓬乱,灰土和树叶挂满全身。村里人都认不出他的样子了。
王宗娃是在出门星期后才回来的。
那的确是一头老得成了精的狡猾的野猪,王宗娃一天的时间和它周旋,两天的时间寻找它的踪迹,三天时间寻找它的活动规律,一天,才打了伏击,把它干掉了。星期的时间,搁在以前,王宗娃家的野物恐怕要把院子堆满了。
次接触后,王宗娃已经意识到,他的对头一头简单的野猪。他为次出行作好了准备,准备了星期的干粮和水,又向陈响马多要了些。还以以前的猎具中翻出一把生锈的猎刀,在磨刀石上磨得锋利,然后插在绑腿上,这才上了路。临走时,王宗娃对陈响马说,不打死那头狗日的野猪,我就住山上不回来了。
王宗娃上次的经验调整了对策,往深山里跑,专拣有庄稼的地方走。他认准理,季节是庄稼成熟的季节,野猪是不会呆在窝里睡大觉的。
王宗娃在上次遇到野猪的地方转了一天,也见到野猪的影子,但他并离开,直觉告诉他,那头红毛野猪就在附近,说不定就在不远的一处草丛里观察他呢。想到这里,王宗娃尽量把的身子隐,在草丛里穿行。天下午,他终于了那头红毛野猪,它领着一群野猪正往另地方迁移。王宗娃搭眼往那边看,那里有一大块苞谷地和地,看来它们已锁定了新的,准备发动新的袭击。
王宗娃的到来,似乎红毛野猪的警觉,它开始远离它的队伍,往山里跑去,几只跟在它后面的小野猪,也被它无情地轰走了。王宗娃潜伏在草丛里,观察着野猪的举动,只心惊,它是察觉了。王宗娃跟在红毛野猪的后面,几次举瞄准,但野猪始终在树林和岩石间穿行,大半个身子被遮住了,影响了射击角度的选择。王宗娃只能跟在它的后面,在山林间穿行,这一跑就跑了两天,愣是连放的机会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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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下去不行。天晚上,王宗娃在跟到他曾经蹲守过的地方时,才恍然大悟,畜生领着他在山旮旯里兜圈圈呢,可它始终远离它的队伍,就在方圆五公里的范围内活动。王宗娃再仔细查看,又几处蹲守过的痕迹,王八蛋,它是想把我拖垮呢。王宗娃骂了几句,开始考虑下的行动,是再跟着它兜圈子了,再跑下去真要垮了,这几天他已经感觉身体有些吃不消了,两条腿,咋能跑过野猪的四条腿呢,野猪恐怕在跟他打游击战、消耗战呢。他要转变对策,他跟着红毛野猪又转了两圈,在每个经过的地方做上记号,渐渐地,野猪的行踪路线王宗娃的脑子里成型了。王八蛋,你再能也还是畜生,还能能过人去,你就等着死吧!
王宗娃跟着野猪瞎跑了,他好好歇了半天,养足了精神,然后在早已观察好的野猪必经之地隐蔽下来。地方,往下成群的野猪在山坡上嬉戏;往前,是一道相对光秃的山坡,野猪过来时,连藏身的地方都,确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
王宗娃稍眯了一会儿,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树阴下的草丛里溽热难耐。一只野鸡在前面草丛里探头张望,被蟋蟀的叫声惊动了,呼啦一声飞,一头扎到另一处草丛里,不见了踪影。
那头红毛野猪终于出现了,它看上去很轻松,它把跟踪的那个人拖垮了,拖没影了。它呲起长长的嘴唇,狼似的,对着天空嚎叫几声,把身子在一棵老树上用劲蹭,又在地上打了滚,才往这边的空地走来。走到山坡的中间,它突然站住了,鼻子警觉地抽动着,四下里嗅,就在它抽身想逃离危险的地方时,响了,野猪的身子往后退了半步,重重跌坐在地上。它努力支起前腿,想站,但身子动了动,重新歪倒在地。
是以野猪的眉心洞穿而过的,王宗娃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有些庆幸,这么多年打猎了,手艺还落下。刚才一击不中,那就麻烦了,野猪的性子烈,它会冲上来和拼命的,那时侯,倒下的说不定是谁了。
王宗娃决定把野猪扛回去,他要让它在村人面前为的罪行赎罪。野猪足有100斤,扛了半里地他已累得喘不上来气。他砍了些树枝,用藤条缠了,做成简单的爬犁,把野猪放在上面,下山时拉着走,省了不少力气。上坡的时候,就弃了爬犁,把野猪扛在肩上。野猪的脑袋在他的头边摆来摆去,仿佛是在向他。王宗娃说,你娘那个脚,你们这些王八蛋害得老子不得安生,还把我家“花花”害死了,你还冤屈呢。野猪不说话,继续把它头上的血蹭到王宗娃的脸上、脖子上、衣服上。王宗娃嘴里骂骂咧咧的,妈那个脚,死了还要溅老子一身血污,真是成了精了。
过一片枸树林时,王宗娃遇到了两个人,那两个人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满身血污的东西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野猪跳在人身上撕咬呢,扭头就跑。跑过几步路,再回过头,才看清是人扛了一头死野猪,才站下来,围着王宗娃左看右看,惊奇得不得了,说,你打的啊?王宗娃点头。那人手里拿着一杆,不住地摆弄着,说,咋就打不着呢,不光打不着,连野猪的影子都见不着。王宗娃看着,一身猎装,身边还带着一只犬,一看猎犬。王宗娃就问是干啥的。那人说,打猎呀,可晃悠了半天连个野鸡也没打着,真是扫兴,看来这一趟算是白来了。王宗娃说,这里是禁猎的,谁让你们在这里打猎。人说,打猎当然是合法的,有持证,还是你们配发的。王宗娃愣了愣说,给发的,啥时候给你们发过?另人补充说,是你们这公司配发的,让专门进来打猎,可连个鸡毛也没打着。王宗娃还想再问,那人却说,不如你把这头野猪卖给吧,一千块钱,咋样?反正你们私自打猎是违法的,上面知道了还要罚你们呢。王宗娃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横躺在地上的野猪,坚决地说,我不卖,我家的仇人,我要把它带回去,给“花花”当祭品,它把我家“花花”都害死了。那人吓了一跳,说,野猪把人都咬死了?王宗娃说,。就把红毛野猪欺负“花花”乃至“花花”死的事说了一遍,听得两人哈哈大笑,连说,该杀,该杀,这野猪也真它妈的,那夺你所恨了。说着,两个人就要起身,王宗娃还有些疑问在心里,就说,为啥许你们在这里打猎,允许打?两人回头看他一眼,说,是出过钱的啊!
王宗娃回到村上,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村里人都过来看热闹,陈响马也过来了。王宗娃说,主任,我终于把畜生给打死了。陈响马四下里看了看,说,打死了!王宗娃说,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整整跟了它星期,差点把我累趴下了,可我终于还是把它打死了,给“花花”报仇了。王宗娃说着眼泪似乎要流下来。陈响马仿佛突然想起了事,说,打死就打死了,还要明目张胆地放到这儿让人参观,传到县上镇上,人家还不来拘了你,你不知道犯法的啊!王宗娃说,犯个球法,野猪害人犯法?陈响马说,你还是快点把那东西弄走,不要放在这里跟展览似的。
王宗娃站起身,可他突然回过头,说,路上我碰见两个打猎的,说打猎是允许的,那咱们咋允许打猎呢?
陈响马看看王宗娃,说,我也遇见过,可我也不知道是咋个回事!
10
到了十月底,秋已上收完了。但对于野猪林来说,其实秋早已收完了,让野猪给收了。忙了大半年,收回来的野猪糟蹋剩下的半拉苞谷棒子,还有被糟践得乱七八糟的苞谷秆子。陈响马一边在地里搜索野猪吃剩下的苞谷棒,一边考虑着野猪的事,眉头都皱成了疙瘩。
让陈响马闹心的,是野猪糟践庄稼的事,还有他刚听到的消息,消息是以邻村旧县村听来的。两个村子挨得近,那天,陈响马去镇上路过旧县村,看见旧县村的村主任吕大荣正在地里拾掇庄稼。两个人熟人,就坐下来吸了几支烟,说了些话,就说到了移民搬迁的事。旧县村这次也属于搬迁之列。陈响马就说,这建设新农村也这样建法,那边拾掇得再好,村民们心里不乐意,还瞎胡闹。吕大荣说,球,建设新农村,那是日哄鬼的。陈响马看着吕大荣。吕大荣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陈响马说,啥真呀假呀的,我真不知道你说的啥意思。吕大荣说,镇上说的整体搬迁建设新农村是假,建生态保护区假,建狩猎区是真,是外地人来建的狩猎区。这建设新农村,还有生态保护区,瞧找的借口。陈响马闷了一阵子,说,你也知道了。吕大荣说,谁不知道,外边都传疯了,都说这县里缺德,把野猪当挡箭牌,目的把人撵走,把这里变成无人居住区,让野牲口在这里生长,然后让外边有钱的闲进来打猎。当然,打猎是要收费的,我听人家说打一头野猪要收三千元钱呢。县上镇上看中这棵摇钱树了,听说狩猎区办事处的牌子都挂了,在车村。
陈响马镇上也不去了,去了车村,果然了写着保护区办事处的牌子。后面的大片空场上,树木被放倒了,建筑正源源不断地运进。陈响马看着正指手画脚指挥的人,竟然是多副镇长,陈响马意识到,恐怕这真的了。
回到村子里,陈响马找村干部商量咋办。张书臣说,这事我也早听人家说了,可当时也拿捏不准,看来是真的了。是搬家,我不会搬。福前也说,这样弄是有点缺德,不但让野猪吃庄稼,干脆让野猪把咱给撵走了,这算啥球事!咱在这少说也住一百年了,人老几辈子了,石头蛋子都要捂出感情了。陈响马说,上面是有些不讲,可现在是人家说了算,镇上动员会都开过了,过了年就要搬,这事由不得咱的。张书臣有些赌气地说,死也不搬。陈响马说,现在不说那些话,大家想想,看看有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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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想了下午,也想出更好的应对办法。
想出办法,可上面的人已经来了,是县上来搞实物登记的,把村民带不走的房间、树木等登记作价,然后由县里给予的补偿,带队的是多副镇长。陈响马事先早知道了,心里堵得慌,绕了个圈,不见这些人。
村民不配合,普查和实物登记弄成。镇上让陈响马到镇上开会,陈响马知道这会的内容,可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回来时,脸色灰灰的,福前迎上去,看着陈响马的脸色,说,挨批了?陈响马说,他批我个球,我不干了,我看他还咋批?福前忙说,这话可乱说。陈响马说,是真的,不让我干了,说我工作配合不好,马上就要下来重新选村主任。晚上你把村干部找来,开会,把镇上领导的精神跟大家说一下,你们心里也有个底。
晚上,村干部按时到陈响马家里。陈响马说,今儿给大家开会,我这届村主任任期就结束了,新村主任选出后我就退下,精神。还有精神,坚决打野猪,要抓紧组织搬迁工作,看来工作得由下一任村主任接手了。张书臣个说,村主任下,现在是紧要关头,你这一下,村民们没了主心骨,咋办?福前也说,就咱村球样子,除了你谁还能干村主任?不让你干,那来干好了。张书臣接着说,现在是搬迁,大家都不愿意搬,得想个办法。这事我也咨询过,县里这样搞是不政策的,说为了新农村建设吗,可新农村建设违背百姓意愿,更何况打着新农村建设的幌子让咱们搬迁呢。我还听人说建狩猎区,省里根本就批准呢,是在违规搞建设。现在是咱们村子的人要拧成一股绳,得有人领着,你这不干就成一盘散沙了,人家想捏个啥个啥了。
陈响马想了一阵,说,在新村主任接手前,我还是村主任,现在不足是大家不想搬,可得想出个办法,咱搞对抗,咱得想个实用的办法。你们想想看,有啥好办法能阻止?
人闷了半个晚上,屋子里烟雾缭绕的,快到天亮了,也想出个啥办法来。
陈响马把手里的烟蒂一扔,说,我倒有个办法,咱们就以野猪身上开刀吧!
11
野猪林成立了捕猎队,队长陈响马。
陈响马的办法是,要建狩猎区吗,想把野猪留给外面的人打来赚钱吗?干脆把野猪给打了,野猪打,狩猎区就建立不了,野猪林村用搬迁了。
捕猎队要对付的是成群的野猪,不行,陈响马说,就造几杆土吧。福前忧虑地说,私造是违法的。陈响马说,我知道,可,咋去打野猪,野猪打不死,搬走的还是。人看着陈响马,都动身。陈响马看了看,说,你们就放心回去准备吧,出了事我负责,三天后出发。
可还没等到捕猎队出发,镇上派出所突然来了人,先是在陈响马人家里搜了一通,可除了搜出几根钢管外,也没找出啥有价值的东西。,人都到王宗娃家里,翻箱倒柜,翻出了一杆,还有一坛子的野猪肉。派出所的人问王宗娃,是打了野猪?王宗娃理直气壮地说,我是打了野猪,那头红毛野猪,我追了它星期才把它打死的。派出所的人又问,你知不知道野猪打?王宗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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