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子,爷爷,1位老东北旗人自述

更新时间:2024-03-21 点赞:13315 浏览:57616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我今年八十八了,也算是个“老棺材瓤子”了,这一辈子,啥事儿也了,活这么大岁数还有人惦记,也值了。
我叫赫崇瑞,姓赫,是我的满族姓是“赫舍里”,打小儿家里人告诉我咱家姓可了不得,出了挺多名臣将相和后妃。“崇”是这一辈的辈分,“瑞”字是我爷爷起的。我是正红旗的,出生那年是民国十二年,算来一九二三年,我出生那地方在黑龙江西边上,叫蓝旗营子,要说为我是红旗的要在蓝旗的地界出生长大,还有的一说。
我听家里人说过,先前老祖宗以龙入关,后来康熙年间又奉命迁回辽东,直到我的太爷,也曾祖父,年轻时候在黑龙江东做个小官,那个时候啊,江东还是大清国的,后来老毛子来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竟然不叫人在那地方住了,那地方叫江东六十四屯,我太爷就领着家人以江上拣个水浅的地方涉水往南逃,听说老毛子的就在那江面上打转儿,太爷拖着伤硬生生地回到了瑷珲城。家也就在江边上瑷珲城附近安了家。
说起我爷爷,当年在十里八乡倒真是个人物,我爷爷是同治年间出生的,哪年我记不得喽,老了,说来倒是我太爷打以江东回来后生的。我爷爷啊,以前在瑷珲城里上过学,正儿八百地学过学问,满洲话啊,蒙古话啊,达呼尔话啊,都能说能写,后来去呼伦贝尔城当了个笔帖式,别看笔帖式是个小官,倒是晋升的好捷径,直到小皇帝退了位,呼伦贝尔副都统发了电报不赞成共和,说保住了旗人的衙门,我爷爷大清朝没了,再做官也没了意思,就回了家,办了个私塾教些书,那时候肚子里有墨水的人不多,我爷爷又是在前清时候做过官的,自然人人都尊敬,我小时候我爷爷教出来的。大清国没了,我爷爷到老也没剪辫子,所以背地里都管他叫作“赫老辫儿”,就连有的小娃娃也当面喊我爷爷“辫儿爷爷”,我爷爷也不生气,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呵呵地抚摸着小孩儿光溜溜的后脑勺不说话。
我的父亲,我小的时候是管他叫阿玛的,做过伪,当过伪军,一生除了好点酒没恶行,后来起了义,当了东北野战军,直到五五年转业回家。
接下来该说说我了。
我小的时候在屯子里长大,屯子里那个时候啊,几十户人家,在旗的,汉族人。我小的时候也不会说汉话,直到五岁上了爷爷的私塾,才粗通了些三字经弟子规,还是先学的满文。想起我这辈子,可能就算是小的时候最快活。小孩儿呼啦啦凑到一起,每天撞拐撩跤满嘴胡咧咧,冬天在黑龙江冰面上打转儿,看大人冬捕。我家那时候的房子,是太爷来前盖的一座大院儿,灰瓦高墙,檩子粗的一人都抱不过来,威风极了,有正房还有东西厢房,大门上刷着红漆,我和父母住在西厢房,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每天早上都要起大早,还要拖着没醒的身子以爷爷奶奶起挨个长辈去磕头请安,末了爷爷总要单单留下我考我诗词文章,常常早饭都凉了,爷爷就笑眯眯地留我在他房里吃早饭。
转眼到了我九岁那年,有一天我爷爷回家,皱着眉头,有些屯子里有头有脸的叔叔大爷凑到我家来,说是小皇帝在长春,整了“满洲国”,我想这好事儿吗,大清国恢复了,可看长辈们脸色太好。后来日本人来屯子里叽里呱啦地说一通话我才隐隐约约的,原来“满洲国”,啧,好像跟咱们满洲人联系不太大。
日本人来了,民人也来了,屯子里开始有以南边迁来的闯关东的,来了庄稼地可有了起色,是不擅长料理庄稼的,后来的地干脆也租给种了,原先的荒地也被开垦了出来,黑油油的土地上满是金灿灿的庄稼,看着煞是好看,不过当时就想,我还是喜欢看满是野草的树林里钻出来的野兔。
打那,屯子里不管是在没在旗,汉话说得都多了,不在旗的管说满洲话叫“翻话儿”,和汉族的孩子在一起玩的时候,我那爷爷就拄着拐杖忧心忡忡地看着,却叹一口气转身回了家。再后来,日本人规定“满洲国”的国语,是不熟悉的汉语,上学也学日语,这么多话是真学不过来了,我也以此放弃了满文的学习,想来都没完整地看过一本满文的书,我爷爷的那些书,也不知道后来哪里去了。我问爷爷,为咱满洲国学的满洲话咱说的话呢,为还要学日本话,爷爷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摇摇头,手指头放在口中做了嘘的手势,我还是不明白,却也多问,就出门继续找隔壁的小六儿掏树洞了。
父亲在我小时候就去黑河当了,黑河以前的瑷珲城,改了名字,这一年也就摇身一变了“满洲国”的了。
又过了两年,小皇帝在长春又做了皇帝,那年我十一岁,以此再暗地里喊他为小皇帝,而叫“康德皇帝”了,而我爷爷恭敬的称呼他为“老爷子”。
这些年的生活似乎太不一样的了,日本人规定吃大米和白面。要交给日本人。说归说,在这偏僻的小屯子,日本人的摩托来恐怕也要费劲些,所以家里还能有点细粮。
屯子里有两家以吉林过来的朝鲜人,都姓朴,会种水稻,人还算和善,不过和家的小孩儿一向玩不到一起去,康德元年秋天的时候,两家的小孩儿合伙偷了小六子家养了十年的狗拿回家杀了吃了。这事儿在屯子里可整大发了,屯子里在旗的满族和达斡尔族,不吃狗肉的,旗人不吃狗肉,打狗杀狗都不允许,戴狗皮帽子的也不允许进自家房子,传说是狗救了老罕王努尔哈赤的命,不过我想毕竟是个传说,可能老祖宗们打猎离不了猎犬的理由吧。一帮小孩儿把那朝鲜族的孩子狠狠揍了一顿,小六子下手最狠,把娃儿打瞎了一只眼睛,挺可怜的。后来镇里来了,要法办,事情闹大了,这些拿着大棒子,下起手来比日本人狠多了,小六子险些被打,不过全屯子的老少爷们全围上来,我爷爷指着鼻子破口大骂,碍于我爷爷的威信,也不了了之息事宁人了。年开春这两家就搬走了再也没回来。不过我想放在现在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吧。
我没上过初级小学,康德三年春天父亲把我接到了黑河,开始在那里上中学,那是次见到那么多男男女女的坐在教室里上课,很是新鲜。不过遗憾的是同学是旗人,我跟翻话却几乎人能听懂,离开家以前我以为全的旗人都会翻话。
在那里上学每天要出早操,升国旗唱国歌,穿着统一的制服,中学生还要像士兵一样裹着绑腿,军事训练,国歌有两个,“满洲国歌”,还有很难听的日本国歌,唱歌的时候我以来只张嘴不发声,这些歌子真屯子里跳大神儿的吴大爷唱的神调儿好听。唱完国歌要向东向南遥拜日本天皇和满洲皇帝,我当时顶不乐意了,我是满洲人呀,拜小皇帝还,日本天皇跟我有啥联系呢?所以我的日文成绩也顶差顶差,印象中似乎及过格。
中学上了四年,康德六年年末毕业,那年我才十六岁,我爷爷在那年去世的,送葬的时候黑河的日本人也派人来了,我哭得稀里哗啦,以小是爷爷带大的,感情很深,难受了很久很久。爷爷走了父亲当,反而到哈尔滨的“满洲国”军队里去了,更是难得一见。
那个时候中学已经很少了,能考上中学就算是前清的秀才举子,文成绩实在太差,所以如父亲的期望考上国立新京政法大学。
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一首当时很是流行的歌,叫《何日君再来》,是由当时有名的“满洲国”歌星李香兰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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