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述选录以《陈情表》看《文选》选录宗旨多方面性

更新时间:2024-03-23 点赞:17679 浏览:73483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摘要:《文选》是萧统编纂的一部重要文学选集,对后世文学的发展具有极大的影响。李密的《陈情表》也被历代文学评论界予以高度评价。萧统选入此文,一方面符合其《文选》选文的标准,另一方面与萧统个人因素相关,同时也与当时的社会时代潮流相合。文章试图结合具体的历史、政治、文化进行深入探究,将其选录宗旨的多方面性尽可能地展现出来。
关键词:《文选》;《陈情表》;萧统;社会风气
1674-9324(2013)47-0091-03
《文选》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文学总集,其中收录的文学作品时间跨度从周朝到萧统生活的梁代,汇集了大量的优秀文学作品,对经典文学的传承起到了重要作用,为历代文人研读上古文学提供了较好的范本,对于《文选》的选录宗旨的考察一直是《文选》学研究的重要课题。《陈情表》在中国文学史上是一篇优秀的散文,对后世影响颇深。本文拟以李密《陈情表》为例,通过对其选录原委分析,试对《文选》选录宗旨的多方面性进行一番剖析。

一、从《文选》文本看选录宗旨

1.文体的代表性。《文选》将文体分为三十七种,以文体为依据收录作品,表现出明显的辨析文体的选录宗旨。这一点与当时文坛的文体界线不明有关,刘师培在《中国中古文学史讲义》中认为:“文章各体,至东汉而大备。汉魏之际,文家承其体式,故辨别文体,其说不淆。”P22傅刚在其《〈昭明文选〉研究》一书中谈到:“六朝时期,文体界线不清,常致混淆。”P177古时文体也已与当时有所差异,“至於今之作者,异乎古昔。古诗之体,今则全取赋名。”[3]P2魏晋南北朝时期各种文学体裁都已出现,但是对各种文体的具体使用范围的界定并不是很规范。萧统面对“众制锋起,源流间出”[4]P2的文体,本着“集古今之清英,便来学之省览”[5]P10原则进行文章的选录工作。历代对晋代李密的《陈情表》评价颇高,李密自如地驾驭了“表”的文体特点,确为“表”中之上乘,是我国古代应用文的典范之作。《陈情表》也常被后人与诸葛亮的《出师表》共提,论其文体。明代吴纳《文章辨体序说》说:“按韵书:‘表’明也,标也,标著事绪使之明白以告乎上也。三代以前,谓之敷奏。秦改曰表。汉因之。窃尝考之,汉晋皆尚散文,盖用陈答,若孔明《前后出师》、李令伯《陈情》之类是也。唐宋以后,多尚四六。”[6]P37而这二者皆收录于《文选》之中,可见李密的此篇文章实为“表”之典范,值得收录以供后来者浏览学习。由此观之,类聚区分以作为学习者的依据是《文选》选录宗旨之一。
2.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的代表性。《文选序》又有云:“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很多学者认为此为《文选》选录宗旨。此说最早由清代阮元提出,在他的《书昭明太子文选序后》云:“昭明所选,名之曰‘文’。……必‘沉思’、‘翰藻’,始名之为‘文’,始以入选也。”[7]P75-84王运熙先生在《选录作品范围和标准》中认为:“《文选序》‘事出于沉思’二句,正是说史书的赞、论、序、述篇章,不论叙事、评论,都能以深沉的构思、运用华美的骈文语言表现出来。”[8]P258
由此可知《文选》对所录之篇的内容以及文采是有要求的。在讲辞藻的魏晋,《陈情表》以“情尽乎辞”[9]P253的风格独存其中,并影响其后表文。其以骈散结合的语言、言之有物的内容、至真至孝的情感、情信辞巧的艺术特征入选《文选》也是情理之中的。

二、从萧统个人因素看选录宗旨

1.萧统的儒者身份。《文选序》:“若夫姬公之籍,孔父之书,与日月俱悬,鬼神争奥,孝敬之准式,人伦之师友,岂可重以芟夷,加之剪截?”[11]P2萧统虽不选经书之文,但却对“孔父之书”推崇至极,认为其作是不可“芟夷”、“剪截”的,可见在萧统心里孔子的地位不会低于《文选》中入选的任何作家,更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段文字把“孝”、“人伦”作为他评价孔子书籍的关键词,亦可知人伦之情、孝道在其心中的分量。萧统自幼受到儒家文化的熏陶,据《梁书》本传:“太子生而聪睿,三岁受《孝经》、《论语》,五岁遍读五经,悉能讽诵。……八年九月,于寿安殿讲《孝摘自:毕业论文www.618jyw.com
经》,尽通大义。”[12]P165对于深通《孝经》的太子来说,自然对同样以“孝”动人的《陈情表》注重有加,除了《陈情表》之外,诸葛孔明的《出师表》、束皙的《补南陔白华诗》皆收录于《文选》之中,文中对君主的忠、对亲情的重视,也可谓是“孝敬之准式,人伦之师友”,清代梁章钜在其《退庵论文》中称三者:“为千古言忠存者之职志。”[13]P29虽不能选儒家经典入其所编,优选思想与儒家相通的文章也是萧统选录宗旨之一。
2.萧统的孝子身份。深受儒家文化影响的萧统对孝道也是身体力行,记载其孝行的文献资料俯仰皆拾。前文已提到萧统“三岁受《孝经》”,《隋书·经籍志》著录:“梁有皇太子讲《孝经义》三卷,天监八年皇太子讲《孝经义》一卷。”[14]P934萧统通过讲义的方式来传播孝道,可知其不仅在思想上跟随儒家,在实际行动上也积极践行着儒家所倡之行。萧统上朝时总是对梁武帝萧衍孝谨至极,萧纲在《昭明太子集序》说萧统:“问安寝门之外,视膳东厢之侧,三朝有则,一日弗亏,恭承宸扆,陪赞颜色。”[15]P248史书也记载:“太子孝谨天至,每入朝,未五鼓便守城门开。虽燕居内殿,一坐一起,恒向西南面台。宿被召当入,危坐达旦。”[16]P169萧统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对自己的长辈的孝心也着实感人撼人。《梁书》记载:“七年十一月,贵嫔有疾,太子还永福省,朝夕侍疾,衣不解带。及薨,步从丧还宫,至殡,水浆不入口,每哭辄恸绝。”[17]P168《陈情表》中:“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李密真情陈述,诚实感人。[18]P1695两者相较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李密的真情触动了萧统这一性情中人,选择此篇入《文选》也贴合萧统本人的思想情感与个人喜好。 3.萧统的太子身份。萧统编选《文选》并不只是为了满足其个人观览诵读的需要,更希冀此书能为他人浏览、揣摩文章提供事半功倍、免除劳倦的帮助,即“集古今之清英,便来学之省览”。[19]P10对于书籍所面向的读者群以及此书面世后带来的影响,萧统应该都是能预测到的,或者说他也想通过《文选》来传达一些观念,以期达到他想要的社会效果。《文选序》中有载其一段自述:“余监抚馀闲,居多暇日。历观文囿,泛鉴辞林,未尝不心游目想,移晷忘倦。”[20]P2作为梁朝的储君,萧统很明确地知道“监抚”才是其主要任务,太子应承担的政治责任、所作所为应考虑到它的政治、社会等效应。事实证明,后人也受《陈情表》影响颇深。宋代赵与时的《宾退录》中引用安子顺的言论:“读诸葛孔明《出师表》而不堕泪者,其人必不忠;读李令伯《陈情表》而不堕泪者,其人必不孝;读韩退之《祭十二郎文》而不堕泪者,其人必不友。青城山隐士安子顺世通云。”[21]P116身为一国的太子,虽爱好文学,但文学评论与政治目的对比应更侧重于后者,其当务之急还是为日后的登基做好准备,思想引导也是萧统考虑的选录宗旨。

三、从社会风气看选录宗旨

1.咏世德、诵先人之风。陆机《文赋》曰:“咏世德之骏烈,诵先人之清芬。”[22]P761在阅读魏晋时期的文人许多作品时,我们能充分感受到他们亲人之间浓浓的情谊。例如:束皙的《补南陔白华诗》、王羲之的《称病去会稽郡自誓父母墓文》、潘岳的《家风诗》、陆云的《祖考颂》等作品都表达了作者对已逝先人的怀念或者对在世父母的一片孝心,皆为颂扬祖德、孝敬父祖之文。再如:读陆云《兄弟酬赠诗》能感受到他对同辈兄弟的情谊,读谢灵运《酬从弟惠连》则深受谢灵运对谢惠连深厚情谊的感动。《晋书》将李密入《孝友传》,称其“以孝谨闻”。孝名赫赫的李密所著之文选入《文选》也是符合当世文学风向的。
2.文学的自觉之风。余英时先生说:“魏晋南北朝之士大夫尤多儒道兼综者,则其人大抵为遵群体之纲纪而无妨于自我之逍遥,或重个体之自由而不危及人伦之秩序者也。”[23]P287关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文风,鲁迅先生认为这是一个文学自觉的时代,所谓“文学自觉”就是文学开始自觉探索自己发展的规律与道路。秦汉之前,文章的主体乃是经、史、子,集类作品并没有获得完全独立的地位。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那些有感而发、抒发内心情怀,描写个人生活境况、个人内心情感、山水景物等主题的作品渐渐受到文人墨客的喜爱与注重。李密的《陈情表》正是这样一篇表情达意为本,抒发作者情怀为主,展现自己真实想法,至真至性的文章。受到当时文人的重视自是情理之中的事。如此,关注当世文风之走向也是《文选》的选录宗旨之一。
日本学者清水凯夫提倡的“新文选”说:“通过探讨《文选》中被选录的作品,归纳出其中内在的编者的思想与意图。”[24]P182笔者本着这一宗旨,试以李密《陈情表》为例,考察多方面因素,认为该文不论是文章体裁还是文笔辞藻抑或是主旨内容皆符合《文选》编撰的出发点、萧统个人的志向目的以及当世之风气,因此得以入选。通过对这一案例的分析,以期对《文选》选录宗旨的多方面性有进一步了解。
注释:
①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版《文选》记《陈表》,后附《文选考异》言:“袁本、茶陵本无‘事’字。”
②关于《文选》作品的分类,根据石树芳的《研究百年述评》载《文学评论》2012.3.15期,总结有三十七类说,即《文选》收录的作品划分为赋、诗、骚、七、诏、册、令、教、策文、表、上书、启、弹事、笺、奏记、书、檄、对问、设论、辞、序、颂、赞、符命、史论、史述赞、论、连珠、箴、铭、诔、哀、碑文、墓志、形状、吊文、祭文三十七类。此外还有黄侃、骆鸿凯、顾农所持的三十八类说以及曹道衡等资深学者关注的三十九类说。本文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文选》,该书编录共三十七体。
参考文献:
刘师培.中国中古文学史讲义[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
傅刚.《〈昭明文选〉研究》[M].北京:北京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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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明]吴纳,著.于北山,校点.文章辨体序说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
[7]朱自清.《文选序》“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说[A]//中外学者文选学论集[M].北京:中华书局,1998:75-84.
[8]王运熙.《文选》选录作品范围和标准[A]//中外学者文选学论集》.北京:中华书局,1998.
[9]朱光潜.谈美·谈文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
[12][16][17]唐]姚思廉.梁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3.
[14][唐]魏征.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3:934
[15][梁]萧统,著.俞绍初,校注.昭明太子集校注[M].郑州:中川古籍出版社,2001.
[21][宋]赵与时.宾退录(卷九)[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23]余英时.士与中国文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
[24][日]清水凯夫.清水凯夫《诗品》《文选》论文集[M].周文海,编译.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
作者简介:郑懿倩,杭州师范大学人文学院研究生,专业:中国古典文献学,古代典籍与文化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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